食之事(ⅰ)

作為敬意,每種食物都應有如同祭禮儀式一般的別樣的食用方式。
比如品不同的紅酒應用不同的杯子,以控制酒精的強度和複雜度,以及酒入口時與味蕾的第一接觸點,方可感受到葡萄經多年密封醖釀出的各種要素的確切心意。
比如吃菠蘿包時,應該“先咬一口香酥的外皮,再咬一口柔軟的部分,在這兩種口感相互交替”,才能讓麵包的香味充盈在整個口腔,充分享受菠蘿包那鬆軟玉酥脆交相輝映、相輔而成的美味。
比如吃芥末,則應在味碟中滿滿地弄上一碟青綠的芥末醬,倒上醬油佐之。然後正襟危坐,做足準備,將裹滿芥末的食物從容不迫地置於舌尖,以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之勢閉口咀嚼,闔眼吸氣,讓辣味順著鼻腔長驅而入直沖後腦,在神經纖維中如星辰綻放,這種醍醐灌頂,大夢方醒之感,如得神啟。
非獨如此,吃的時令亦是食物一大要義。除開粽子月餅火雞一類的節日特食不談,單論季節,春蝦夏鱸秋蟹冬烏,吃時,如今也逐漸演化出一套妥妥的四季標準饕餮食譜。
在瀲灧空蒙的春時,最應該吃螺螄。清明雨霽,取早在清水中靜養多日,已去了泥沙的“肥如鵝”的螺螄,爆爆方好,酒糟也行,製羹亦可,拿玉盤滿滿地盛上一盤;切勿用牙簽剔食,只徒手捏穩了硬殼,對嘴用力一吸,鮮滑美味自入口中。
而三伏時節就應吃火鍋。待烈日西斜,哪管餘熱尚足,就邀上七八好友,找家其貌不揚而自有乾坤的火鍋館,叫來幾件冰鎮啤酒,若是老山城,則為佳品,任由麻辣刺激得熱汗滾落,大快朵頤,畢後只覺消暑解乏,暢然快哉。
至於高秋之季,則是吃蟹的好時機。趁著風淡雲清的日子,坐在花盛坊間,嘬一兩口黃酒,輔以詩詞助興;銅質太劣,金質太軟,單就用銀質的蟹八件慢慢地墊敲劈叉,夾剪剔盛, 看著輕云舒卷,悠然地品上一個悠遠綿長的午後,得半日浮閒,足抵十年塵夢。
說到蕭索的冬季,冰淇淋無論怎麼都應是冬日飲食的特典。風起雪飄,戴著手套握著冰淇淋杯,這樣手心提供的熱量大抵會悉數散失到外界,冰淇淋就會融化地很慢很慢,吃再久都毋需擔心其會變質為甜膩的糖漿。據說,世界上沒有什麼問題是冰淇凌不能解決的,只要吃著繽紛絢麗絲滑甜美的冰淇淋,即使是再冰霜凜冽寒風肅殺,也能感受到世間最為溫柔的救贖。
 
正如萌狼赫蘿所說,食物是惡魔的果實,充滿著誘惑人的香甜氣息;貪吃在西方古代,總是被視為是七宗罪之首——其中邏輯約莫是視食慾為欲望之始,“象箸玉杯必不羹菽藿,則必旄象豹胎。旄象豹胎,必不衣短褐,而食於茅屋之下,則錦衣九重,廣室高臺。”由此,人之欲,只會以螺旋狀盤旋著上升膨脹,永不休止。
只是,唯獨愛與美食,乃人生之大不可辜負。雖然縱慾會失去很多東西,可是節慾也不會有任何實質性建樹。止步的罪惡的伊始大概是消滅欲望,只不過哲人也說,消滅人性的方式亦是消滅慾望。那麼,是該消滅罪惡也同時消滅人性呢,還是保留欲望同時也保全人性?
而中國,向來是以食為天的典範。天既為神,如果視食為天,那麼相應的,用餐之地就是盛典祭壇,廚師則是作為神在人間代理,傳教授業的牧師祭師。『白鹿原』有云:“我們的胃,遠比我們的思想深刻。”食物,就如同獨立於三大法則外的機器人第零定律,以構建之基礎的態勢,獨立於其他所有信仰之外,以慾望為本質,生生不息地無窮變幻著起形態,接受著形形色色的飲食男女的頂禮膜拜,並寬慰安撫人們孤立無援的內心,還人們以情感上的永恆慰藉。
只是偶爾閒下來也會想想,各種隨性而起的食慾,各種相伴相生的腸病胃疾,大概就是“以食為天”的教旨下,永生不歇的原罪。

St_S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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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星空也被称为海但独爱星辰因为流体太恣意奔放无法掌控中度自恋 轻度自卑友罕 然有必倾心我不会说出全部的真话但我保证说出的全部都是真话无论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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